《色戒》原型鄭蘋如：殺漢奸丁默邨真相

　　“酷烈的光與影更托出佳芝的胸前丘壑，一張臉也經得起無情的當頭照射。稍嫌尖窄的額，髮腳也參差不齊，不知道怎麼倒給那秀麗的六角臉更添了幾分秀氣。臉上淡妝，只有兩片精工雕琢的薄嘴唇塗得亮汪汪的，嬌紅欲滴，雲鬢蓬鬆往上掃，後發齊肩，光着手臂，電藍水漬紋緞齊膝旗袍，小圓角衣領只半寸高，像洋服一樣……”

　　這是張愛玲小說《色戒》開篇對王佳芝個人形象的一段描寫。經過李安導演的演繹，湯唯扮演的王佳芝已經盡人皆知。將時光追溯到八十年前，王佳芝的原型鄭蘋如稱得上是上海灘年輕的名媛。抗戰全面爆發那年，《良友畫報》曾以她為封面女郎，彼時她剛好20歲。

　　《色戒》將王佳芝推到了一個尷尬的境地。所以原本打算刺殺汪偽特務高幹易先生的她，在關鍵時刻因愛意而提示他逃跑。這立意，引發了不小的社會爭議。

　　易先生的原型是汪偽特工頭子丁默邨。抗戰勝利後，丁默邨也被繩之以法，接受審判。他被抓後不久，法庭即鎖定他對鄭蘋如之死負有責任。中央社1946年12月10日發自南京的消息稱：“丁逆默邨罪行多端，前我地下工作女同志鄭蘋如小姐為丁逆殘害一事，頃已由中統局調查屬實，並函請首都高院備查。”

　　張愛玲和李安所演繹的故事裡，王佳芝在與易先生逛珠寶店的時節，事先安排好了槍手埋伏，但在珠寶店內，王佳芝感受到易先生的愛意，一時心動，所以提示他逃跑。成功逃脫後的易先生卻下令將王佳芝槍決。

　　“呈為呈請嚴懲丁逆默邨為女復仇及發給撫恤金事，竊氏女鄭蘋如，於民國二十六年(1937年，筆者注)起，秉鈞局之命，在滬從事地下工作，當於二十八年十二月十六日，設計引誘丁逆默邨至靜安寺路西伯利亞皮貨店購買皮大衣，藉以暗殺丁逆，惜狙擊未中，事機敗露，將氏女拘押憶定盤路某宅(業經潘逆三省證實)，旋於十二月二十六日下午四時，竟將氏女謀殺。迄今七載，冤讎未伸。現丁逆正受鞠中，且據中央社本月五日消息載，對氏女被害一節，鈞局業已調查屬實。伏懇鈞局主持正義，轉請法院嚴懲丁逆，為氏女伸冤。再，氏夫鄭英伯，曾任上海高等法院首席檢察官，早於三十二年去世，氏一身無靠，生活維艱，敬懇發給撫恤金，以終天年，實為德便。僅呈中央黨部調查統計局。具呈人鄭華君呈。”

　　鄭蘋如的母親鄭華君實為日本人，嫁給鄭蘋如的父親後，即隨其在中國以華人名字行世。畢業於法政學院的鄭蘋如，家境優渥，但卻肯“犧牲色相，謀刺偽特工魔王丁逆默邨”，也是頗為傳奇的一種路徑選擇。在丁默邨受審判期間，鄭蘋如的母親委託韓學章、顧維熊兩律師，具狀首都高院，請求嚴懲丁以慰地下幽靈。

　　法庭在認定丁默邨是殺害鄭蘋如的主凶時，有兩個重要的證據，一為上海法院傳詢漢奸潘三省的供詞，一為鄭蘋如在七十六號特工總部時寄給家中的信件。筆者查當時《申報》報道，並未詳述該信內容，只稱丁默邨在庭上“對信反覆細看，對郵票及封口處尤為注意，最後並細看簿名及日期，其看信神氣，使人一望即知為一老乾特務者。”

　　丁默邨在法庭上辯解稱，這封信並無年份，亦無發信地址，無法證明為鄭蘋如所寫。他矢口否認自己“因所求不遂下毒手事”，並進一步表示，鄭蘋如生母為日本人，自幼在日本生長，在加入國民黨地下工作之前，還與日方特工發生關係，又與日本共產黨牽連。鄭蘋如是日本情報員，後與中國國民黨及共產黨同時保持關係。1938年冬，她被日寇捕獲，禁閉在虹口，鄭蘋如的死，顯然是被日本人所害，同時牽連者有多人。

　　丁默邨說，中統發給法庭的公函只是證明鄭蘋如遇害屬實，並未指明是丁默邨所為。潘三省乃滬西商人，說丁默邨殺了鄭蘋如純系道聽途說。汪偽特工的實際控制人李士群和吳世寶兩人的妻子葉吉卿、余愛珍在供詞中稱對鄭蘋如被害一無所知，更足以證明鄭蘋如非七十六號特工總部所害。

　　法庭最終沒有採納丁默邨的辯解。死刑判決書稱，鄭蘋如1937年參加國民黨中央執委會調查統計室工作，1939年春利用與丁默邨師生關係，佯與親近，潛入汪偽特工總部，2月21日午後5時(時間與鄭母所述有差異)，以購買大衣為名，將丁默邨誘至皮貨店，由預先埋伏該處的行動人員開槍射擊。因丁默邨機警，所謀未遂。鄭蘋如因事敗露，於26日被汪偽特工總部逮捕，不久被處死。

　　這個判決書一錘定音，奠基了關於鄭蘋如之死的基調。但丁默邨關於她是日本情報員等的陳述，是否完全杜撰，還有賴進一步的史料證偽或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