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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看起来格格不入的符号。在上海市中心,这座城市闪闪发光的摩天大楼附近,我发现了一座古老的砖砌建筑,上面装饰著大卫之星。这个犹太标志很小,很少有路人会注意到。但它见证了上海历史上最不寻常的故事之一,就发生在这里的提篮桥附近。
尽管上海距离犹太人在德国、波兰和奥地利的家园超过7000公里,但在1933年至1941年期间,逾2万无国籍犹太人为了躲避大屠杀逃往了中国最大的城市。上海不只是一个安全的避风港。它也是一个现代化的城市,有一个已经建立的俄罗斯犹太人社区,十年前,他们建造了带有大卫之星的建筑:摩西会堂。
起初,上海的生活对新人来说是平静的。犹太难民受到上海居民的欢迎,他们创造了强大的社区,有学校和活跃的社会场景。一些难民开始从事牙医和医生的工作,其他人则在附近开设商店、咖啡馆和俱乐部。
上海一座古老的砖砌建筑上,大卫之星证明了这座城市非凡的犹太历史。(Credit: Wolfgang Kaehler/Getty Images)Getty Images
难民们所没有预见到的是,他们走遍全球,结果却落入了纳粹最强大盟友的手中。1941年,日本佔领了上海。在纳粹的指示下,日本军队围剿了该市所有的犹太人,并将他们限制在提篮桥。上海的犹太人聚居区由此诞生。
我停在提篮桥霍山公园的一块石头指示牌前,这段黑暗的历史在我脑海中盘旋。这是一个宁静的小绿地,小径蜿蜒于鬱鬱葱葱的植被中。当我拍照时,一群坐在长凳上的中国老人带著困惑的表情看著我。虽然提篮桥的犹太历史确实吸引了一些国际游客,但这个地区仍然远离城市的主要旅游路线。
霍山公园的一块牌匾写道,在20世纪40年代早期,超过1.5万名犹太人被限制在周边地区。(Credit: ullstein bild/Getty Images)Getty Images
霍山公园的一块牌匾写道,在20世纪40年代早期,超过1.5万名犹太人被限制在周边地区。
正如铭牌(用英语、普通话和希伯来语)所解释的那样,霍山公园周围的这片区域是犹太人聚居区。这个贫民窟北邻周家嘴路,南邻惠民路,东邻铜北路,西邻公平路,面积约为1平方英里。20世纪40年代初,超过1.5万名犹太人居住在这些边界内,霍山公园充当了一种公共客厅,许多犹太人白天聚集在这里。与当时欧洲的一些犹太人聚居区不同,提篮桥并没有被围起来。但据研究上海犹太历史的以色列记者、专家德维尔·巴尔-加尔(Dvir Bar-Gal)说,这是一个贫困和萧条的地方。巴尔-加尔从2002年起就一直带领游客参观提篮桥。
巴尔-加尔说:“想象一下,你是一名住在维也纳的医生、律师或音乐家,突然在上海(贫民窟)失业。所以,这不是一个快乐的地方。但他们想要通过戏剧和音乐等传统活动来维持犹太人的生活。他们的收入很低,但在上世纪30年代,(提篮桥)的犹太人生活非常繁荣。”
据巴尔-加尔说,甚至在日本入侵之前,与欧洲的舒适生活相比,许多在提篮桥的犹太难民生活贫困。日本士兵从上海各地聚集犹太人,强迫他们全部生活在这个新形成的犹太人区边界内,情况变得更加糟糕。犹太人被禁止离开该地区,即使是为了工作。除非得到日本军官的许可,但这种情况很少发生。
疾病和营养不良困扰著许多过分拥挤的集体收容所。“它从一个贫穷的社区变成了一个极端贫穷的社区,”巴尔-加尔说。“许多人没有工作,住在公共住房里,有许多其他的牀、公共浴室和厨房。他们没有隐私,也几乎没有食物。”
如今,许多从前的犹太人聚居区的建筑依然存在,但提篮桥无疑是华人社区。(Credit: ullstein bild/Getty Images)Getty Images
尽管有600万犹太人在大屠杀中被杀害,多达1400万中国士兵和平民在1937年至1945年的中日战争中被杀害,但上海的大多数犹太难民倖存了下来。这一非凡的壮举被大屠杀历史学家大卫·克兰兹勒(David Kranzler)称为“上海奇迹”,巴尔·加尔(Bar-Gal)说,他们倖存下来是因为犹太人不是日军的主要目标。
1945年,随著日本和纳粹德国的战败,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日本军队撤退,上海的大多数犹太人迅速离开,迁往美国、澳大利亚和加拿大等地。但如果上海没有接纳这些难民,这些超过2万名犹太人中的许多人可能永远无法从纳粹敢死队手中倖存下来。
如今,提篮桥无疑是华人社区,几乎没有外籍居民。巴尔-加尔说,目前居住在上海的犹太人不到2000人,低于新冠病毒大流行前的约4000人。据他所知,他们中没有一个是曾经住在这个贫民区的犹太人亲戚。但许多在这里寻求庇护的人的后代,如果不是在这里出生,也曾来过提篮桥。
在大流行之前,巴尔-加尔经常向犹太游客展示他们的祖先在提篮桥许多低矮、破旧的建筑中居住的地方。他怀念这段经历,去年因新冠肺炎疫情暂停了巡演并离开上海。但由于他的缺席,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犹太区的故事并没有消失,这多亏了坐落在摩西会堂(Ohel Moshe Synagogue)地上的上海犹太难民博物馆(Shanghai Jewish Refugees Museum)。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这个犹太礼拜场所曾是提篮桥的社区中心。2007年,它被改建为博物馆,经过大规模扩建后于去年12月重新开放,致力于保存鲜为人知的故事,即像其网站上所说的那样,上海是犹太人的“现代诺亚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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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太教堂的祈祷大厅是博物馆的入口,自从正常使用以来一直没有改动过。据博物馆展览与研究部主任索菲亚·田(Sophia Tian,音译)介绍,展品展示了提篮桥的犹太社区如何形成,以及犹太难民的私人故事。雅各布·罗森菲尔德(Jacob Rosenfeld)博士的故事尤其让我印象深刻。1939年,这名犹太难民从奥地利来到上海,后来加入中国军队,参加抗日战争。他是一名野战医生,挽救了许多受伤的中国士兵的生命。在被授予几枚中国军事奖章后,罗森菲尔德于1949年回到奥地利与家人团聚。另一个展览展示了杰里·摩西(Jerry Moses)充满感情的回忆,1941年他和家人从德国逃到上海时,年仅6岁。
“如果(上海人民)没有如此宽容,我们的生活将会很悲惨,”摩西说。“在欧洲,如果犹太人逃跑了,必须躲藏起来,而在上海,我们可以跳舞、祈祷、做生意。”
该博物馆还通过提供详细的小册子,介绍和标出提篮桥的犹太历史遗址,鼓励人们独自徒步游览犹太区。漫步在街道上,让我不禁想象80年前日本军队涌入上海时的提篮桥是什麽样子。
我看到的第一个建筑是雄伟的老铁栏桥监狱。二战期间,日本人将数十名犹太难民和中国的异见者关押在厚厚的石牆后。日本人的残暴使犹太人和中国人有了共同的敌人和共同的经历。田女士说,这种联繫仍然很紧密。
“犹太社区与上海当地居民建立了一定的关係、合作和感情,”她表示。“他们把欧洲文化带到上海,与当地居民和谐相处,在文化上融合。”
接下来,在长阳路上,我经过了一个以前的犹太难民收容所。这7栋多层建筑现在主要用作公寓,在20世纪40年代早期,这里住著3000多名犹太人。附近的霍山路和舟山路一带曾被称为小维也纳,是提兰桥犹太社区最繁华的部分。上世纪30年代末,这些街道是上海犹太社区的支柱,在前百老汇剧院楼顶的吉祥物屋顶花园(Mascot Roof Garden),犹太人的生意和定期的社交活动比比皆是。这座优雅的装饰艺术建筑现在是一家小酒店,二战前曾是这座城市犹太人的欢乐源泉。
霍山路和舟山路周围地区是上海犹太社区的支柱。(Credit: ullstein bild/Getty Images)Getty Images
霍山路和舟山路周围地区曾是上海犹太社区的支柱。
这种情谊是维繫上海犹太社区精神的关键,许多人在欧洲的家人仍面临生命危险。当时,来自世界各地的满怀希望的企业家希望通过发家致富,把上海从不起眼的小渔村变成了世界第五大城市。而提篮桥给犹太难民提供的不是财富或奢侈品,而是更有价值的东西:安全。
80年后的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令人振奋的生存故事传上世界各地。如果你在寻找一颗孤独的大卫之星,寻找一块小石碑,然后走进一座仍然矗立著的犹太教堂,你会了解到中国如何庇护那些惊恐的犹太人,他们在家乡没有权利,没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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