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超级天才同房死斗 文艺复兴源于嫉妒？

文献中有这样一段有趣的插曲：一天，达·芬奇正在意大利佛罗伦萨街头参与一群人讨论一段但丁的诗，这伙人还都不是等闲之辈，各个衣着光鲜谈吐非凡，但达·芬奇好歹是年长也是最负盛名的大佬，出于对他的崇拜与尊敬，人们纷纷恳请达·芬奇给点意见。后者正准备开口呢，一转头碰巧看到老实巴交的米开朗基罗路过。达·芬奇话头一转，提出不妨听听米老弟的高论。

身为前辈的达·芬奇好心邀请内向小老弟加入群聊？不存在的。

众所周知，米开朗基罗在艺术史上璀璨夺目，但平日里却不修边幅，常常穿得像个屌丝出门逛街。达·芬奇此番“邀请”多半带着点捉弄的意思，不料对方也不是好惹的，当着众人面拿达·芬奇的“死穴”开喷：您不是很牛吗？怎么前些年您在米兰弄那个青铜马雕塑，连个影子都没弄出来就开溜了？

此事指的是米兰的卢多维科·斯福尔扎公爵曾在1482年邀请达·芬奇为他设计一座雄壮的铜马雕像，这一单达·芬奇接得很痛快，还扬言要为公爵造一座世界上最大的、最宏伟的青铜马。光设计草图就画了2年，结果，达·芬奇突然发现他根本无法将10吨青铜铸成只靠两条后腿站立的马的形状，不久，斯福尔扎家族在米兰的统治被法国人推翻了，雕塑的黏土模型还让法军士兵拿来当箭靶子射。对于作为当时公认的艺术界“天花板”的达·芬奇来说，这事儿无疑是个耻辱。根据当时的目击者描述：米开朗基罗怼完后，达·芬奇罕见地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后来他还在日记里写道：“一位德高望重的人被侮辱了……”

中国古典文化深沉内敛，因此那些德高望重的学界前辈总会本着慈眉善目的长者的方向发展。然而，达·芬奇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有时为了捉弄人，甚至会展现出令人嫌恶的小人嘴脸。也有这样的说法：文艺复兴诞生于嫉妒，正是嫉妒令A不甘心看到B备受赞美，于是憋着劲儿创作出更伟大的作品；大伙你追我赶，互相鞭策着创作出了如此大量的佳作。从这个角度看，两位重量级大佬搁一块相互喷两句也并不是啥稀罕事。不过，他跟米开朗基罗的这次交锋却有着更直接尖锐的原因——当时，同一位“甲方”邀请二人同时接了同一单活，两人是直接的竞争对手。

那么，究竟是怎样的土豪，可以同时请两位当时最顶尖的艺术巨匠为其创作呢？这位甲方正是佛罗伦萨共和国，不过，彼时的共和国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1494年，法国入侵佛罗伦萨共和国，掌控着政权的美第奇家族惨遭驱逐，作为佛罗伦萨精神和世俗领袖的意大利道明会修士萨佛纳罗拉被推举为新任话事人。这位精神领袖以严厉的布道而著称，手段狠着呢，一上台就宣称“搞艺术是不可能搞艺术的”，命人四处搜刮艺术品、“不道德的物品”和各类非宗教书籍并付之一炬。萨佛纳罗拉还施用重刑，举个例子：此前在佛罗伦萨当同性恋，最严重也不过关几天局子然后罚一笔钱；后来就直接成了死罪。正是这个原因，即便非常敬重萨佛纳罗拉的米开朗基罗，只因为自己比较喜欢画裸男，怕被误会也干脆开溜了。

萨佛纳罗拉正在佛罗伦萨烧着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呢，罗马教廷就对他看不顺眼了。几年后，教皇以“异端”、伪造预言等罪名将其打入大牢，在狱中，萨佛纳罗拉和两名最亲近的侍从遭受了极端严酷的折磨，施刑者把他打得不成人样，却故意保全他的右手，只为让他能在认罪书上签字。最终在1498年5月23日，三人被处以火刑，好歹得到了解脱。

话说回来，虽然佛罗伦萨摆脱了一名“暴君”，但纵观历史，政权更迭往往是国家衰落的表现。况且当时共和国正处于同邻居比萨共和国的缠斗中，国力遭到严重消耗，将士士气低落百姓苦不堪言。新政府为了重振士气，暂时主持大局的贵族索代里尼便邀请达·芬奇为此前刚刚落成的五百人议政厅画一幅壁画，主题是佛罗伦萨历史上光辉的安吉里战役——史诗再加顶级大师光环加成，新政府希望能以这样振奋人心的一幕重新激起军民心中的动力。然而，这过程中有个非常无奈的问题——达·芬奇爱拖稿。

达·芬奇“难产”可是行业里鼎鼎有名的，之前米兰公爵的青铜马一事就是个典型。那么如何让他痛快地完成任务呢？索代里尼不催也不赶，不就之后又请来了2年前从罗马回到佛罗伦萨的米开朗基罗，请他以类似的卡西纳战役为主题也画一副壁画。有趣的是，甲方还别出心裁地将两位重量级大佬安排在同一个房间里，创作时就面对着面，大有“密室死斗”的意味。事实证明这一手营销很是成功，佛罗伦萨立马成了举世瞩目的焦点。

这一年是1503年，彼时的达·芬奇时年51岁，以现代的标准衡量便是正值壮年，精力、学识和人生经验相结合最完美的时期。同样的，达·芬奇也是当时文艺界公认的泰斗与权威，几乎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反观米开朗基罗，彼时的他只有28岁，5年前，他以一座《哀悼基督》雕像成为艺术界炙手可热的超级新星，其作品中透出的无可言状的灵气惊艳着世人，刷新着人们对艺术品的认知，要说米开朗基罗比达·芬奇差在哪儿，恐怕也就只有“资历”俩字了。

从文献来看，在当时的艺术界，主流观点认为达·芬奇赢定了。虽然米开朗基罗有着超顶级的才华，但达·芬奇可是个“超人类”啊！当然了，米开朗基罗的粉丝坚信偶像不会输。那么，这场艺术史上的史诗级大战究竟谁赢了呢？

正如此前所说，文艺复兴源于嫉妒，嫉妒一上头可是不得了，“带带小老弟”这样的事根本不存在，一向爱拖延的达·芬奇居然率先开工，取得了领先身位。米开朗基罗则稳扎稳打，一点儿也不慌。从创作思路上看，两人也是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达·芬奇秉持了他一贯的严谨。他实在是太了解战争了，曾无比近距离地接触过战场。在《安吉里战役》中，他通过极为细致的描绘浓墨重彩地刻画了战场的残酷与绝望，从而想要表达出自己的反战主张，劝诫人们珍惜和平。而善于描绘身体的米开朗基罗也是拿出了看家本领，在《卡西纳战役》的草稿中画了一堆摆着各种姿势的健壮男子。

从最初的创作目的来看，米开朗基罗的草稿看上去更加雄壮，不掺杂个人情绪，更富有史诗色彩，比达·芬奇重点描绘的“绝望惨烈”更扣题，理应是胜出者——事实上，这也是当时的艺术界主流观点。但跳出时代背景的约束，达·芬奇的作品无疑有着更深邃的思考和艺术价值。因此，对于这场艺术大战有这样一句总结：米开朗基罗赢得了时代，而达·芬奇赢下了历史。但事实上，两人都没有赢。

原来，正是《卡西纳战役》草稿的出彩，米开朗基罗获得了更好的委托——教皇邀请他为西斯廷教堂画天顶壁画，米开朗基罗最终以4年零5个月完成了创作，这便是著名的《创世纪》。达·芬奇则在后来绘制成品的过程中采用了从罗马学到的新型绘画方式——他将石膏和油混成涂料，但恰恰是这种新方法导致他的作品最终没能完成。1530年，美第奇家族的科西莫大公下令将这个失败的作品完全覆盖了起来。结果，无论是《安吉里战役》还是《卡西纳战役》，它们最终只停留在人们美好的遐想中，至今也是艺术史上最大的遗憾。

据说这个故事还有后话：两人本来都是直肠子，在创作的过程中也发生了不少不愉快，无论是达·芬奇的故意挑事还是米开朗基罗的回怼，彼此都把天才艺术家的傲气展现得淋漓尽致。然而在这场艺术大战尘埃落定时，获胜的米开朗基罗终于出了口恶气：他当众嘲笑达·芬奇的失败，嘲讽他过分做作的“绅士姿态”和令人反感的衣品。然而这一次，达·芬奇并没有反击：他仍然优雅地对这个晚辈致以敬意，然后平淡地转身离开了。

但站在那样的高度，米开朗基罗又怎么会不知道对手作品的境界？这样的对决注定只有一次，失不再来；或许他已隐隐预感到自己才是这场大战的败者，于是用这种方式发泄心中的郁闷与失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