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战败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清政府怎样重建海军

　　北洋水师是晚清政府在洋务派主导下，建立的一支颇具声势的海军队伍。1885年清政府成立海军衙门，建立旅顺、威海等海军基地。先后从西方购入“定远”、“镇远”、“经远”、“致远”等铁甲巨舰，组建成了一只吨位规模达到世界第九的大型舰队。

　　但清政府的腐朽无力支撑起强大的海军。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1895年2月，日军围攻威海，孤立无援的北洋水师难以抵抗，于3月14日向日军投降。中国建立现代化海防十余年的努力成果付之一炬。

　　面对着战后有海无防、国将不国的严峻形势，也为了延续自身的统治。清政府也不得不开始有所行动，开了再筑海防，重建海军的艰难历程。

甲午中日战争中，日军押解下的清军俘虏

一、战后困局

　　甲午战败的消息传来，朝野上下，举国哗然，不少爱国志士纷纷上书，要求拒绝和谈，再购军舰和倭寇死战到底。

　　云南举人张成濂上书“海军终不可不立业，即于所备赔款费内提取二千万两，交张之洞、边宝权、谭钟麟、马丕瑶等派委廉洁明敏之员，潜赴英、德各国购办两三艘，快船十余艘，洋炮洋枪若干，速运内地。”

　　四川举人王昌麟也上书：“今请仍复海军，船或造或租，兵或借或募，诏下现在统兵大员及各省督抚，各保所知智勇兼全之将，总统海军，以护海疆，以清洋面，以乘三岛之虚而往攻之，彼将自顾不暇，又遑敢攻我哉？”

　　但此时，清政府自觉无力再战，“然于时局安危得失之所关，皆未能通盘筹划，万一战而再败，为祸更难设想。今和约业己互换，必须颁发照行，昭示人信。凡此己成之局，均不必再行论奏”，并撤销了海军衙门，关闭海军学校，将北洋海军人员开缺回籍。

　　因此，在马关条约签订之后，中国的万里海疆上，就只有装备极差的南洋舰队，只能起到维护治安，防范海盗的作用，根本无力维护国防。有鉴于时事艰危，清廷也急寻渡过危局的方法，然而，马关条约的巨额赔款又给清政府财政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军费入不敷出，抓襟见肘。

《马关条约》原本，现藏于台北故宫

二、重建方略

　　面对这种困局，朝廷内形成了两种观点。两江总督刘坤一、北洋大臣王文韶认为“不必遽复海军，不必遽办铁甲兵轮”，现在国家财力有限，无法筹集军费，而沿海七八千里，守不胜守。不如先培养人才，整理水师武备各学堂，简选训习，以储将才，严饬各练船认真操巡，以娴兵备，等到财力充裕之时，再渐次扩充。

　　而以张之洞为首的观点则认为，中国失去了黄海渤海的制海权，京师十分危险，即使砸锅卖铁，也应当排除万难重建海军，才能拱卫社稷，保境安民。

　　对此，清政府采取了折中的方案，采购军舰和培养人才双管齐下，但以人才培养为主。

　　在军舰购置方面，从1896年开始，清政府陆续向英德购买“海天”、“海圻”、“海筹”、“海容”、“海琛”五艘巡洋舰，构成了清末海军的主力，这些舰船甚至一直服役到抗日战争。1898年又收到了德国制造的“海龙”、“海青”、“海华”、“海犀”四艘鱼雷艇。之后又从日本购入了“江元”、“江亨”、“楚泰”、“楚观”等舰，以上舰船组成了新的大清水师。

海龙号鱼雷艇

　　但是这些军购的规模和质量已经和战前不可同日而语。最大的海天、海圻舰只有4300吨，海琛、海筹、海容只有2950吨，其余的则多半是千吨不到小艇。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造船工业飞速发展，列强的军舰动辄万吨，这些舰船基本都是服役即落后。

　　舰队的缩水带来了海军战略的改变。新的海军战略，是利用有限的船只，联合陆军和海岸炮台，把守重要的河口要塞。在这种方针下，到1907年，清政府又将军舰重新整合，统一编成巡洋、长江两个经制舰队，“虽舰力薄寡，然为兴复海军基础，自此继长增高亦较易为力”。

清末民初的上海江南造船厂码头

　　巡洋舰队配置巡洋舰4艘、练习舰1艘、鱼雷艇8艘、运兵船1艘、驱逐舰1艘，总吨位1.8万吨。主要是吨位较大的巡洋舰等战舰，负责近海巡防。长江舰队有巡洋舰1艘、练习舰1艘、鱼雷艇2艘、炮艇12艘、运兵船1艘，总吨位1.4万吨，主要是一些浅水快船，维持内水治安。

　　相对于舰艇装备，在培养人才方面，清政府则重视得多。“唯是制胜之道，首在得人。欲求堪任将领之才，必以学堂为根本”，1897年，福州船政学堂恢复招生，成为战败后第一所重开的海军学校，并扩大招生规模，将学制度改革为6年，更加注重海军专门化人才的培养。之后，江南水师学堂、天津水师学堂也纷纷重开办学。

天津水师学堂学生伏案阅读

　　后来，清廷又感觉旧有的海军学堂“教法太旧，堂规松懈”，于1902令叶祖珪、谢葆璋在烟台设立海军训练营，次年再行扩充，“从烟台毓才学堂、益文学堂、实益学馆中考取聪颖学生20名为一班，次年春再招一班20名，两班并为第一届，专修驾驶科，学制３年“，1906年，扩建为烟台海军学校，成为清末规模最大的海军学校。

　　烟台海校的学习更加专业化、科学化，对学生要求也更加严格。每学期期末都有考试，成绩80分以上者有奖学金，不及格者退学。毕业之后，还需进行海上演练，提升学生实操能力。

　　烟台海军学校前后一共毕业学生18届，共计500余人，学生中不乏有陈绍宽、林遵等优秀的人才。

烟台海军学校

三、波折重重

　　海军的建设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发展环境，但是甲午以后，列强胃口大开，屡屡进逼，形势较甲午前危机十倍，使得海军的恢复重建，波折重重。

　　一是是中国的沿岸港口被列强侵占殆尽。

　　旅顺是俄国的，青岛是德国的，威海是英国的，北方的良港，只有大沽和烟台才能给中国海军停靠。在海上行驶还受到列强的各种管制。海军活动范围。

　　二是列强军队直接侵略中国，直接摧残大病未愈的中国海防。

　　1900年八国联军之役，列强军队进攻大沽口，“海容”舰向联军投降，“海龙”、“海犀”、“海青”、“海华”被联军俘虏。1901年，辛丑条约签订，规定清政府将“大沽炮台及又碍京师至海道之各炮台一律削平“，相反，列强军队可以“津沽沿路之兵至少必有五六千。海口兵船约十余艘。兵数亦在三千以内外。是洋兵水陆合计必有万人”。自此，从洋务运动以来，李鸿章在渤海湾地区所建立的海军基地、海防设施被全部摧毁。

李鸿章（1823年2月15日-1901年11月7日）

　　三是巨额的赔款和经济主权的丧失，使得清政府维系海军更为困难。

　　甲午的2.2亿两白银，已然让清政府紧张，而辛丑条约的4.5亿两白银，更是让朝廷无法腾挪出海军军费。在重压之下，甚至有大臣提出要卖掉仅有的五艘巡洋舰，以支付赔款，最后在萨镇冰和叶祖珪的坚持下才作罢。

　　四是清政府将整军经武的重点转向陆军。

　　甲午、庚子两役，中国陆军一败涂地。相较于海军，朝廷认为操办现代化陆军更为迫切。1903年，计划在全国编练新式陆军36镇，每镇一年武器和训练费用预算就要200万两。陆军改革需要巨大的经费开支，使得朝廷无法顾及海上。

　　因此，在1901年到1909年八年的时间内，清政府再没有购置一艘新的军舰。1904年，当时中国最大的军舰海天舰在吴淞口触礁沉没，朝廷也无力对其缺位进行填补。

标注处为 对马岛

四、最后努力

　　1905年5月，在对马海战中，日本联合舰队几乎全歼俄国太平洋舰队，由此奠定了日本的胜局。日本依靠海军击溃老牌列强俄国，使当时的国人重新意识到了海军的重要，著名的海军著作《海权论》在此前后传入中国。朝廷也有了重掌海权，以张国权的打算。1905年五大臣出洋考察，考察报告中即指出“海军之不立，不徒无军，是不有其海也”

　　于是，在1909年溥仪即位后，摄政王载沣即宣布要“整顿海军，实以经国要图”，“按照所陈各节妥慎筹划，先立海军基础”，开始了积极大建海军的计划，是为清政府重修海防的最后努力。

爱新觉罗·溥仪（1906年2月7日—1967年10月17日），宣统帝，清朝末代皇帝，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皇帝

　　1909年8月，清政府令载洵、萨镇冰详细巡视调研国内各个重要港口、海军基地、船厂、学堂，编制了《筹办海军七年分年应办事项》，制定了海军中长期发展计划；9月，在象山举行开港典礼，开始建设新的海军基地；10月，清政府派遣载洵前往欧洲、日本和美国。考察了列强国家的海军建设情况，订购了日本2600吨级巡洋舰“飞鸿”、英国2757吨级巡洋舰“肇和”、“应瑞”等舰，并且带回了水雷、破冰船、拖船等制造技术。1910年清政府成了模仿日本海军省成立海军部，对海军指挥体系进行改革。

　　同时，为了解决建设海军的资金和技术瓶颈，清政府积极向外争取援助。当时的中国被日俄英法等老牌列强或新兴近邻蹂躏。迟到的美国不愿意远东的利益被其他列强瓜分殆尽，想要分得一口肥肉，实现“利益均沾”，也打算重新武装中国，建立一只由其控制的中国舰队平衡日俄英法势力。

讽刺画报，晚清时期欧美各国企图瓜分清朝

　　中美双方一拍即合。1911年3月，美国总统接见中国外长梁敦彦，双发开始就合作进行会谈，1911年10月，美国代表施瓦布在北京和清政府正式签订合作协议，史称《伯利恒合同》，中国向美国借款2500万两白银用于海军建设，其中2100万两用于向美国订购军舰，其余经费用于美方帮助中方建设改进工厂船坞。从基础工业开始，帮中方建成一套完整的海防体系。清政府派遣留学生赴美国学习海军，美国派遣顾问、教官来训练中国海军。

　　但此时，武昌起义的炮声已经隆隆作响，南方各省纷纷响应独立。清政府“呼啦啦似大厦倾”，其重振海防的梦想也化为了泡影。不过在这清王朝寿终正寝的最后时刻，巡洋舰海圻舰在环游全球的途中，平息了墨西哥排华事件，也算是为龙旗海军赢得了最后的尊严。

———————

参考资料：

〔1〕《甲午战后海军重建研究》 栾欣 辽宁师范大学 2019.4

〔2〕《甲午战后中国海军重建研究》 李姣姣 陕西师范大学 20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