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沙谍影：1985年里根一句话，吓住了戈尔巴乔夫

墙内自媒体历史逆时针文章： 1985年4月，戈尔巴乔夫上台仅一个月，就考虑从阿富汗撤军，作为他工作议程中的最优先事项。

戈尔巴乔夫知道，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要找谁谈。

1985年11月19日至21日，戈尔巴乔夫和美国总统里根，在日内瓦举行美苏六年来的首次首脑会晤。

里根透露，美军知道戈尔巴乔夫地下指挥所的精确位置，一旦开战，将在第一时间摧毁那里。里根甚至连这些地下工事的深度和空间大小、水泥的厚度、钢材的型号、摧毁它们需要多少当量的武器，都一一说了出来。

这一消息让戈尔巴乔夫呆住了，足足一分多钟说不出话来。

戈尔巴乔夫更加坚定了从阿富汗撤军的决心，希望“正直、真诚”的里根总统给予“绅士”般的协助。

这就让里根占据了主动，也有力改善了美国在冷战中的战略地位。

那么，美军是如何知道苏联地下指挥所的详细情况的？

这与波兰人民军总参谋部作战部副部长理查德·库克林斯基上校有关。

他在长达9年的时间里，向铁幕另一边的北约提供了58000余页、超过1200万字的华约情报，一些情报的密级之高，甚至连许多华约组织的元帅也不知晓。

库克林斯基经常为波兰军方首脑雅鲁泽尔斯基起草文件，在雅鲁泽尔斯基拿到稿件前，美国中情局早就对文件内容一清二楚了。

中情局局长威廉·凯西曾说，库克林斯基是撬动冷战格局的第一人。

美国国安顾问布热津斯基称：库克林斯基是“北约组织名列第一的波兰军官”。

更令人惊讶的是，库克林斯基提供情报的动机不同寻常。

悲惨童年

1930年6月13日，库克林斯基生于华沙一个工人家庭，是布热津斯基的同乡。

德国入侵波兰那天，全城响起凄厉的警报声，正在上学的库克林斯基吓呆了。

他亲眼目睹德军在华沙街头的残暴，一群人的酷虐和另一群人的苦难，在他幼小心灵上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13岁那年，他报名参加抵抗运动“波兰家乡军”，因年龄太小未被收留。于是转而加入 “剑与犁”地下抵抗组织，满城张贴招募志愿兵的海报。

没多久，悲剧降临他家。他的父亲也是抵抗运动成员，被盖世太保抓住，打得皮开肉绽，然后送进了集中营。

1945年二战结束，库克林斯基从德国劳改营返回波兰，四处寻找父亲下落，却徒劳无果。几年后才得知，他早已死于萨克森豪森集中营。

库克林斯基成了一名孤儿，四处漂泊，曾在弗罗茨瓦夫一家肥皂厂看大门。

1947年，他加入波兰陆军，年仅17岁。

信念动摇

库克林斯基的军旅生涯一直顺风顺水，入伍20年后，他已经是制定波兰同华约其他国举行联合军事演习计划的关键人物之一。

他聪敏、自律、内敛，记忆力惊人，非常擅长图上作业，因此很受几任总参谋长的器重，被雅鲁泽尔斯基称作是“最聪明、最能干的军官”，送到苏军最高学府——伏罗希洛夫总参军事学院深造。

但是，库克林斯基一直被一个问题困扰：波兰军队“苏联化”倾向过于严重，完全比照苏军进行改革。无论军事训练、教官、服装、思维方式等，任何偏离规定路线的行为都要受到责罚。

起初，库克林斯基以为苏军的存在是暂时性的，希望有朝一日波兰军官——比如自己——能够取代苏联指挥官，为波兰而非苏联的利益服务。

他从心底厌恶苏联，总盼着有一天苏联人会停止对波兰的掌控。

可惜事与愿违，苏联的控制越来越紧。凡是心怀不满，或出身自战前波兰军队的军官，几乎全被赶出军队。

在晋升上校时，给他授衔的居然是一位酒气熏天、粗鄙不堪的苏联军官，这大大刺痛了库克林斯基的自尊心

沮丧的库克林斯基这才意识到，波兰战后的处境实际是新侵略者取代老侵略者，人民终有一难。

他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中：我究竟为谁而战？为波兰人民，还是为苏联？

二十年努力奋斗，到头来竟沦为苏联机器的一颗螺丝钉？

突然变节

1967年，库克林斯基作为国际管制委员会波兰代表团成员，派驻越南六个月，监督1954年分割南、北越的《日内瓦会议宣言》的执行情况。

苏联一向实行反西方宣传，尤其对美国大肆妖魔化。库克林斯基在越南接触美国人，与他们面对面交流，发现人家并非强盗之辈。

他早就知道苏联反西方言论的夸大其词，越南之行更让他亲身体会了其中的虚伪。

从越南回国后，库克林斯基受命参加“多瑙河行动”。

表面看，这次行动是多个华约国在捷克斯洛伐克边境进行军事演习，但深入了解情况后，库克林斯基发现，真实目的是打击“布拉格之春”，因为当时的捷共严重违背了苏联教师爷的意旨。

1968年“布拉格之春”的悲惨结局和波兰军方的积极参与，令库克林斯基深感震惊、愤懑。

两年后，波兰发生经济危机，当局决定大幅提高食品和日用必需品价格。

波兰人民被彻底激怒了，尤其在北部沿海城市，到处涌现不满和抗议的人群。因为大多数人深受涨价之苦，连维持生活都力不从心。

波兰统一工人党担心出现社会动荡，也害怕如果表现不够强硬，华约军队将不可避免地开入华沙，就像两年前打击“布拉格之春”一样。

于是，统一工人党决心彻底打压民间反抗浪潮，哪怕采取铁血手段。

当硝烟散去，44人被杀，1000多人受伤。

军内许多人认为，打压正当而且必要，但库克林斯基却非常愤怒。他想不通，为什么如此对待民众，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库克林斯基早就对波兰军队失望透顶，1970年残酷打压民众抗议，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波兰军队已经背叛波兰人民，他不愿为出卖波兰的利益集团继续服务。

不久，因为古巴危机，苏联把从加勒比撤回的中程飞弹部署在波兰，还制定了进攻西欧的作战计划。

库克林斯基彻夜难眠，他认识到，世界和平的主要威胁是苏联，而非西方，这方面他受到波兰总参谋长博列斯拉夫·霍哈的极大影响，此人曾私下表达过对波苏不平等关系以及与西方发生战争的忧虑。

库克林斯基后来说，如果东西方阵营爆发大战，“我们作为前线，只会变成洒满波兰人血肉的祭坛”，波兰全境将化作荒漠。

这就是他为什么向铁幕另一边寻求支持的原因。

首次接触

1972年8月，库克林斯基和其他几位波兰军官乘坐总参谋部游艇，出访德国、荷兰和比利时的港口城市。

这次旅行，给他提供了接触西方情报机关的一线机会。

在船上，他用蹩脚英文写了封信，寄给美国驻波恩使馆：

“亲爱的先生，抱歉我英文不好。我是一名前MAF。我希望跟美军军官（中校、上校）见面（秘密），8月18、19日阿姆斯特丹，或21日、22日奥斯坦德。没有更多时间了。我和同事一起，他们不知道。”

美国中情局经过分析，决定重视这封信，派出特工到阿姆斯特丹，与库克林斯基接头。

交谈中，库克林斯基解释了自己的动机、与美国人合作的愿望，表示自己的职位能够接触高度机密文件，包括苏联涉及东欧和西欧的战略计划、最新军事演习数据、武器装备进步等重要信息，相信CIA会对这些材料感兴趣。

危险游戏

结束出访返回波兰后，库克林斯基没有告诉妻子他私下接触美国人一事。

对家庭成员隐瞒重大事项，他的心里并不好受，但为了保密不得不如此。

在波兰与美国特工的首次见面中，库克林斯基交出18盒苏联绝密文件的照相胶片，对方回赠一只伪装成火机的间谍相机，因为他每天烟不离手。

这次见面，双方还约定了行动细节，诸如交接包裹的地点和方法、粉笔暗号等。行动指示必须简明易懂，因为任何小失误都可能导致身份暴露，付出生命代价。

随后几年，库克林斯基连续向美国人提供各种绝密材料，到1980年初，已交付了约3.5万页，其中包括：

——揭示苏联动用战略核力量的计划和条件的文件。

——当时最新型武器装备的战术-技术性文件，如T-72坦克和“箭-1”防空飞弹。

——波兰人民共和国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防空基地的位置。苏联通过伪造、伪装躲避侦察的各种方法。

——苏联告知华约盟国其在对北约军队发动进攻性战争时的武装力量战略部署计划。

——发生大规模冲突时华约国军队的指挥机制。文件显示除罗马尼亚军队外，战时华约各国——军队统一划归苏联直接控制。波兰军队司令部的地位将被降为执行苏联指挥员的命令，仅负责联络和后勤保障。

——华约军事演习的计划，透露出战争爆发时进行动员活动的细节。

——“信天翁”项目：位于波兰、苏联和保加利亚的三处地下大型掩体，全球战争时作为军队通信和指挥枢纽。这些文件包含波兰掩体的具体地点、构造数据和加密通信设备数据等。

——多达几十种苏联先进武器和电子战系统手册。

——在波兰实施军事管制的计划（1981-1983）

其他……

需要指出的是，库克林斯基从未收取美国人的任何报酬。他的间谍行动完全基于自己心中的意识形态。

惊险逃离

尽管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但库克林斯基清楚，自己就快暴露了。

军队已经确信，有人长期向西方泄密，只是查不出内鬼身份。

库克林斯基侥幸躲过几次怀疑，可是，好运气总有用尽之日。

1980年团结工会成立，短时间吸引几百万人加入，在国内外获得了强有力支持。

波兰当局原本默认团结工会为独立民间组织，后来顶不住苏联压力，准备翻脸，实施全国军事管制，对工会成员展开逮捕。

由于身居高位，库克林斯基很早就掌握当局的计划，可想而知多么焦虑。

他急于把准备军事管制的消息传递给美国，希望西方能防止团结工会崩溃，遏阻苏联可能的武装干涉。

相关文件交给美国人不久，库克林斯基被叫去开会，会上宣布发现了泄密事件。

原来，苏联人通过在中情局的内线，发现波兰总参谋部存在泄密，开始逐步缩小怀疑圈。

库克林斯基是有权接触这些文件的少数人之一，成了主要怀疑对象。

库克林斯基慌忙通知CIA：自己、妻子和两个儿子面临迫在眉睫的危险。

中情局迅速制定了撤离计划。

1981年11月7日，苏联驻波兰大使馆举办纪念十月革命胜利的庆祝活动，库克林斯基在参加完活动后，乘乱乘坐美国使馆车辆，携同家人被带往美国使馆，藏身纸板箱，装上卡车，直奔边境检查站。

到了边检站，意外情况发生了。库克林斯基听见美国司机跟边防军人起了争执，原来这辆卡车的牌号事先未登记，所以被搜查。

当边防军人走近卡车，库克林斯基和家人吓得不敢喘气，生怕他打开后车厢乱翻。

所幸车门没开，又等了一会儿，司机点火发动，继续前进……

身份转变

全家抵达弗吉尼亚州的第二天，CIA授予库克林斯基“杰出情报勋章”，表彰他在重大任务中的出色表现。

1982年CIA局长威廉·卡西致信里根总统，称“过去四十年里，没有谁比那个波兰人对华约造成的破坏更大……”。

美国人不吝赞美之词，家乡对他的态度则复杂得多。

1984年5月，波兰军事法庭缺席判处库克林斯基死刑，1995年宣告无罪——认为他当时的行为在冷战大背景下符合波兰利益。

1998年，库克林斯基终于重返祖国。

迎接他的是欢呼雀跃的人群、合唱团、阅兵和庆典。

返程前，库克林斯基面向全国发表人们期待已久的讲话，他说：“我认为自己仅仅是一名共和国的士兵，履行了守护祖国的神圣诺言。”

2004年2月，理查德·库克林斯基在佛罗里达州去世。

CIA为他举行葬礼，棺椁运回华沙军人公墓安葬。

格但斯克、克拉科夫等几座大城市追认他为名誉市民。

2014年，波兰以库克林斯基为原型，拍摄了电影《华沙谍影》，上映后取得了不俗反响。

2016年，波兰追授他准将军衔。

不同声音

1994年8月，在美国某大学的校园内，库克林斯基的长子被一辆无牌卡车碾死。

1993年12月，次子驾驶小船在风平浪静的海面翻覆，不幸溺亡。

库克林斯基从未公开表示两个儿子遭克格勃刺杀，但也没有排除这种可能性。

长期潜伏在中情局的克格勃“鼹鼠”奥尔德里奇·埃姆斯，就曾接到莫斯科的指令，要查找库克林斯基的化名和行踪。

至今还有一种声音认为，库克林斯基是苏联情报总局（“格鲁乌”）的双面间谍，持这种观点的人包括苏联驻波兰武官尤里·雷列夫、历史学家帕维尔·维乔凯维奇、前波兰陆军副总参谋长弗朗西舍克·普哈拉等。

波兰前内务部长切斯拉夫·基什恰克曾说：“库克林斯基背叛了祖国。我们怎样定义波兰不重要，无论哪种主义，波兰始终是波兰，是我们的祖国。”

鉴于库克林斯基服役期间一直受到重用，加之他逃亡出境后，苏联没有追究负责反情报工作的切斯拉夫·基什恰克，这似乎间接证实了库克林斯基的另一重身份。

还有些历史学家指出，库克林斯基的作用被夸大了，因为他根本拿不到波兰军官无权接触的苏联绝密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