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

01

北宋真宗天禧二年（1018年）五月，河阳三城节度使张旻上了一道奏折：

洛阳上空出现了不明飞行物，形状像顶帽子，能入户吞食人。

真宗得到报告后很生气，马上派御史吕言前去。

可想而知，这件事在西京（洛阳）一带已经闹成了什么样子？

“王嗣宗，你到底在干什么？”

王嗣宗肯定是知道的，他只是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怪力乱神。

本着谣言止于智者的原则，王嗣宗来了个冷处理：这都是吃饱没事儿的人的瞎扯，不要管他。

吕言见到张旻，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嗣宗还是大大咧咧地说：都是谣言。

没办法，吕言也只能自己调查。

可奇怪的是，在吕言调查期间，帽妖好像消失了，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吕言也相信是谣言，安抚了洛阳百姓后，就回去了。

都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可不出意外地还是出了意外......

02

吕言前脚刚到开封，后脚帽妖也跟着来了。

六月乙巳，是夕，京师讹言帽妖至自西京，入民家食人，相传恐骇聚族环坐，达旦叫噪，军营中尤甚。

老百姓人心惶惶就算了，京城禁军也开始恐慌起来。

你想想，几十万士兵人心涣散，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挑唆一下，会发生什么？

你想想，真宗能睡得着？

真宗马上下令：鼓励举报，一经查实，举报者重奖！造谣者重罚！

同时派人在皇城各处设立道场，祭祀各路神仙，祈求去妖除魔，免灾降福。

世界上的事情都一样，只要钱给到位，没有办不成的事。

很快，有三个人被挖了出来：和尚天赏和两个算命先生耿概，张岗。

据举报人说，这三个人平日行踪诡秘，又会法术，看着不像好人。

这就有点扯了，“看着不像好人”，就把人给举报了？

真宗也不管那么多，抓到人就行，派吕夷简去审审再说。

03

吕夷简是以后要当宰相的人，手段和能力当然是有的。

跟吕夷简一起办案的，是真宗的心腹太监周怀正。

经俩人审理，还真问出些东西 ：这仨人还真不是啥好人，广收门徒，准备成立个邪教组织。

还供出了一个叫张子元的，说就是他组织的水军在大肆散播谣言。

案子就这样结了，砍了仨人的脑袋。

但只有吕夷简知道，这仨人大概率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因为仨人说的根本前言不搭后语。

但周怀正急着邀功请赏，真宗也拍板定案了，这事儿也就只能这样了。

谣言慢慢也消退了。

但是谣言消退，不是因为杀了天赏和尚等人。

而是老百姓从一开始害怕帽妖，转而变成了害怕自己身边的人。

京城再没人敢胡言乱语，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会因为说了什么，被举报，被官府抓去杀了。

很快，谏官刘煜察觉到这种动向，赶紧向宋真宗建言：住手吧，再这样下去，怕是会陷入到动荡之中。帽妖从西京闹到东京，也从来没有接到过任何真实的帽妖吃人的报告......

为了避免事态扩大，真宗下令：

诏今日以前犯者，更不问罪。

开封的帽妖案，这才逐渐平息。

但真宗还是把王嗣宗给办了：当初你要是积极点，咋能闹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一纸令下，王嗣宗被贬到了陕州。

04

事情真就这样结束了？

不可能！

因为南京应天府很快又传来了帽妖的消息。

这个南京并不是现在的南京，而是今天的河南商丘。

不过这帽妖看起来也真是会选地方，西京东京都祸祸完了，轮也该轮到南京了。

当时还没有北京，到仁宗年间，河北大名府才被吕夷简奏请升为北京，大宋四京凑齐

当时南京的一把手，是王曾。

王曾也不是一般人。

王嗣宗的状元是摔跤摔来的；王曾可是真真实实连中三元的真功夫。

王曾和王嗣宗一样，认为帽妖是根本不存在的，就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瞎传。

但王曾可没像王嗣宗一样放手不管，而是放开了手脚干（反正迷信的真宗现在也已经认定帽妖跟老天爷警示没关系）：

帽妖不是晚上出来吗？那就在夜晚的时候把所有城门都打开：来吧，小样，有胆你就来。

同时派出巡逻队在街上转悠，只要听到有人说帽妖，立马拉到衙门里喝茶：你看到过帽妖吗？在哪里见到的？伤人了吗？伤的是谁？详细经过给我做个笔录！你要是说不出来，对不起，该咋收拾咋收拾。

《宋刑统》规定，凡是编造怪力乱神妖言惑众达到三个人的，就按照妖言罪处罚，严重的处以绞刑，最轻的也得杖六十。

很快，南京【民情遂安，妖讹乃止。】

05

提问环节来了：究竟是谁造的谣？造谣的目的又是什么？

按照最简单的逻辑推理——谁在这个事件中受益最大，谁是幕后操纵者！

好像整个事情从开始到结束，并没有人受益。

但是这中间有个细节：真宗为了帽妖焦头烂额的时候，钦天监的官员来给真宗汇报了个情况：

【有彗出北斗。】

那个年代，彗星就是扫把星，属于灾星。

彗星一旦出现，就说明有灾难要出现。

真宗吓坏了，赶紧设立道场，祈求祛妖除灾，同时大赦天下。

然而彗星并没有消失，反倒是整整存在了37天。

真宗跟大臣们商量到底该咋办？

这时候，寇准，王旦，向敏中等人跟真宗提出：帽妖，彗星频繁出现，就是因为东宫太子未立，赶紧把你儿子赵受益立为太子吧。

真宗这年虚岁五十了，有过6个儿子，但五5早夭。

赵受益是他唯一还在世的儿子，册封为太子，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

然而很奇怪，他拒绝了群臣的请求。

因为皇后刘娥不同意！

刘娥

她不同意的原因也很简单，赵受益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不再说了。）

而大臣们急着要立太子的目的也很简单，怕刘娥会成为第二个武则天。

因为刘娥才智过人，学识丰富，很得真宗的宠爱，甚至很多奏章都是她批阅的。

【时上不豫，艰于语言，政事多中宫所决。】

最关键的是，她知道寇准，李迪等人看不惯她，暗中拉拢丁谓，王钦若等人作为自己的势力。

还让自己的亲信夏守恩，刘美（她前夫）把持禁军。

当年武则天也是这么干的，武则天连亲儿子都不放过，何况赵受益这个养子呢？

你说大臣们能不急着催真宗立太子么？

可真宗就是不吭声，不拒绝也不答应，就这么耗着。

但，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大臣们自然也不会再藏着掖着了。

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侵袭。

真宗终究扛不住了，天禧二年中秋节，下令册立九岁的赵受益为太子，赐名赵祯，就是后来的宋仁宗。

06

时隔一年之后，北宋的天空中又出现了异常：太白昼现。

很快负责占卜的官员给出了结果：

【太白昼现，乃女主昌之象。】

刘娥气疯了：玩儿这套？你们干脆报我身份证号码得了。

不管怎么说，真宗到底是有点怕，于是又同意了寇准他们提出的“太子监国”的建议。

但是很不幸，寇老西有次喝醉了，把这件事给说漏了。

真宗当然很生气：玩儿我呢？

于是“太子监国”的计划彻底流产。

乾兴元年（1022年），真宗驾崩，14岁的赵祯登基。

刘娥顺理成章，开始了长达11年的垂帘听政。

谁也挡不住。

不过好在，刘娥在最后最关键的一步刹车，并没有让自己成为武则天。

至于帽妖，彗星，太白星这些，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

或者说谁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